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冤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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冤枉

徐悅寧既是個女人,也是個女兒。

所以無論從女人的角度,還是女兒的角度,都非常能理解袁小圓的心情。

鑒於袁小圓現在的狀態確實難以勝任這份工作,公司還是做出了辭退處理,不過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,特例多補了兩個月的賠償金給她。

之後的兩個月,一切如常。在工作約會之餘,徐悅寧也每天跟徐慧媛保持著聯絡,有選擇性地和她分享自己的生活,關心她的身體。

除了不能視頻不能見面,恍惚間竟好像和從前出差在外沒什麽區別。

對於真正期待的事情,人總是才看到點苗頭,就恨不得把未來的所有相關全部計劃清楚。

比如徐悅寧,才談了一陣甜蜜而隱秘的戀愛,也機緣巧合又能跟徐慧媛聯絡了,馬上就考慮起了更為長遠的問題。

她想,將來如果要和宋聞結婚舉行婚禮的話,無論如何,都不能缺少了徐慧媛的見證和祝福。

但以什麽身份邀請她來,也是個難題。以徐慧媛對蔣倩的抗拒程度,一旦知道這個線上的“假女兒”皮下也是蔣倩,估計會膈應得立刻把她刪掉吧。

然而她所憂慮的“掉馬”還沒發生,先發生了另一個意外。

某天,徐慧媛在微信上給她發消息說:“寧寧。”

“我,做了一件很壞的事。”

這條消息發自淩晨三點半,徐悅寧在早上九點鐘姍姍起床時才終於看到,瞌睡都被嚇沒了一半。

她立馬詢問發生了什麽事,但直到當天晚上,徐慧媛都始終沒再回覆,這令徐悅寧更加憂慮。

其實這件所謂的“壞事”,壓根不是什麽大事,既沒有觸犯法律法規,對徐慧媛這個當事人來說,也沒造成任何經濟或健康方面的不利影響。

不過細究起來,的確有那麽些不道德。

事情是這樣的,自徐慧媛在蔣旭家和廚子發生爭吵後,兩人雖繼續在同在一個屋檐下工作,但由於工作範圍不同,平時幾乎沒有必要的交集,彼此間還算相安無事。

不知道那廚子是不是每次見了徐慧媛,都要在心裏暗罵她幾句,反正徐慧媛是真正記恨上她了。

只要一想起她對自己和女兒下流且不負責任的編排,徐慧媛就無法控制陰暗念頭瘋狂滋長,巴不得她事事不順,天天倒大黴才好。

她的詛咒生效,廚子真的開始倒黴了。

她在蔣旭家工作的幾個月來,一直見縫插針,把他這邊的剩餘食材往自己家捎。

她對做這種事情很有經驗,會特別註意把握好度,對於便宜量大,必須保持新鮮口感的蔬菜,只要有剩,全部一股腦兒打包帶走——畢竟能專門請得起廚子的家庭,通常對健康品質的要求也比較高,這些菜剩到最後,也是要被丟進垃圾桶的結局,不如讓她帶走省點夥食費。

對於精致昂貴的食材,則要分門別類,區別對待。

比如數目非常精確的海鮮,或者分量非常稀少的調味品等等,都是絕對不能亂動的,像其他一些數目分量沒那麽精確的牛羊肉、酒水飲料一類,在主人家已經吃過第一頓後,她就會根據情況,偷摸弄一些回去改善夥食。

當然了,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?無論一個小偷自以為態度有多麽謹慎,手段有多麽高明,都總會有被揭穿的那天。

而且被揭穿時的場面,必定不會好看。

“我沒有拿那塊牛肉!”廚子憤憤地說。

幾分鐘前,她剛接到被辭退的通知,或許根本沒想過自己竟會翻車,她楞了楞,下意識追問: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老板不想讓一個手腳不幹凈的人經常進出家裏。”

廚子立刻明白過來他指的什麽,哼了聲,居然還向他科普起了行規,“陳助理你可能不太了解,不過我們這行都是這樣的。”

“不信你出去打聽打聽,我在前幾家也是一樣的幹活兒,沒有任何一個雇主挑過我的毛病,說過我的不好。”

“本來那些菜葉子扔了也是扔了,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,我帶回去重新利用一下,還更節約更環保呢!”

“再說了,你們以為把我辭了,再找個新人就能強到哪兒去嗎?我不敢說百分之百吧,百分之九十九點九,你們絕對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人了!”

“你還真好意思說。”對於她的這番狡辯,陳助理簡直覺得槽多無口。

恰好他來之前剛調過監控,便選了件印象最深的事情來戳穿她。

“前兩天老板從國外運回來的和牛,不就被你給割了一塊走嗎?你知道和牛的價格有多高?老板真要是追究起來,你吃不了兜著走!估計這幾個月的工錢搭進去都不夠賠的!”

廚子一聽這話,立刻激動地嚷嚷起來,聲稱自己冤枉。

“行了,證據確鑿的事兒你還在這跟我犟什麽犟?”陳助不耐煩地說,“非讓我把監控直接拍你臉上才肯承認是吧。”

“不是!我當時確實把和牛切成小塊裝到了保鮮袋裏,不過並沒打算偷拿走,而是打算放進冰箱儲存。

哪知我中間突然想去洗手間,順手就把它放到走廊了,等我再出來,那塊和牛就已經不翼而飛,不知道被誰給拿走了!

你應該再查一下兩天前廚房走廊的監控,找出那個人到底是誰,還我清白!”

首先,廚房走廊的位置沒安攝像頭,無從調閱。

其次,陳助壓根不相信她的鬼話。

再次,就算和牛不是她拿的,那她偷拿其他食材總是真的,總歸都是要被趕走,既然結局一樣,那過程中產生的一些微小疑點,也沒必要非搞清楚不可。

徐慧媛也是這樣認為的。

她今天下樓的早,有幸目睹了整個過程。

得知廚子將被開除,她心裏躍動著愉快因子。

好啊,該啊!

像她這種下流惡心的人,就應該遭報應不是嗎!

這種人,偷都偷了,按理說早就不要什麽臉面了。

但也許是出於不甘,也許是借機撒潑,也許不為別的任何原因,就是單純不願意背不屬於自己的黑鍋。

廚子像魔怔了一樣,非要替自己討個說法。

起初她的姿態還是強勢潑辣的,陳助和她辯了沒幾句就懶得再繼續浪費時間,伸手指了指她,“你自己不肯體面地走,我叫保安來把你架走!”

說完,直接撥號到了保衛處。

“你叫!你叫!”她尖著嗓門大喊,“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,我沒幹的事情就是沒幹!我就是冤枉!”

一屁股坐到地上,撒潑打滾、哭天搶地。

因為她哭嚷得太厲害,情狀太悲慘,一副合著血淚也要為自己伸冤的模樣。

以至於徐慧媛在她聲淚俱下的辯訴中,突然想起一個畫面。

兩天前,她也是剛給老板做完按摩,從樓上下來的時候,見到和宋母同在別墅打掃衛生的一個王姓大姐,匆匆經過廚房走廊,還在往包裏塞著什麽東西。

當時兩人離的有些遠,加之王大姐腳步匆忙,急著離開,徐慧媛也就沒開口跟她打招呼。

原本她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,可眼下看廚子叫冤叫得這麽厲害,又聯系起那天看到的情景。

難道,拿走和牛的其實是王大姐?

她心裏犯嘀咕,竟不自覺念了出來。

極低的一句“不是你”,正在哭嚎中的廚子居然也聽見了。她像是一個瀕死之際驟然在沙漠中發現綠洲的旅人,頓時目光灼灼朝她望了過來,期待她能為自己作證。

徐慧媛目光猶疑,腦海中念頭閃爍不定。

最終,所有猶疑收束到一點,她聽見自己輕飄冷漠的聲音緩緩響起:“不是你……那還可能有別人嗎?”

*

徐慧媛捫心自問,並不後悔自己的所做作為。

即使重來幾遍,也一定要讓廚子嘗嘗被人汙蔑,有苦說不出的滋味。

但不後悔歸不後悔,做了這樣的事,她很難坦然過得了自己道德那關。

事發至今,她精神一直有點萎靡。

宋母及其他鄰居同事紛紛關心,徐慧媛都找理由應付過去了。

她不可能告訴身邊人實情,最後就只向那個隔著網絡,彼此都不知道真實身份的“假女兒”吐露了幾分心緒。

而另一邊。

徐悅寧在初始的憂慮著急之後,也逐漸冷靜下來。

她讓宋聞打聽過了,並沒聽說周家最近有出什麽事故。

可以掩藏得住的事故,大概率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故。

危機程度直降80%。

又憑借她對徐慧媛的了解,像她那種散發著神聖光芒,寧可自己麻煩吃虧,也要向世界傳播愛的菩薩性格,她口中所說的“很壞的壞事”,可能充其量就是拒絕了別人什麽要求,或者對別人的麻煩束手旁觀,沒有主動幫忙罷了。

徐悅寧做不到如徐慧媛一般的包容無私,甚至有時候看到徐慧媛自找麻煩,給自己攬活兒攬責,還覺得她太過聖母。

但在這個問題上,她跟徐慧媛向來是說不通的。

她勸徐慧媛冷漠,徐慧媛就會反過來加倍教育她熱心,她勸徐慧媛自私,徐慧媛就跟她大講特講別人有多麽不容易,大家互相幫助生活才能過得更好……

總之,從很早以前開始,她就已經放棄說服徐慧媛改變行事作風了。

同樣,徐慧媛也不能改變她,這些年,她在徐慧媛和周家人面前都是一副乖乖的五好青年樣子,和實際情形也是頗具反差。

她願意尊重徐慧媛的處世態度,但現在她的態度已經對自身造成了嚴重內耗。

徐悅寧覺得,還是有必要多對她進行開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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